AMORE

　　聽到浴室方向傳來呼喚自己的聲音，悟浄放下手中的雜誌，把視線投向浴室門口，只見應理關上的門微微打開一條縫隙。

　　一會兒後再次傳來八戒的聲音。

　　「肥皂用完了，不好意思，可以麻煩你拿新的嗎？」

　　就放在櫃子第二層。八戒接著補充，語落後房間變得格外安靜，他無意間注意到浴室的水聲停了下來，於是下意識又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
　　隨口回答「等一下」後，悟浄起身離開床鋪走向客廳角落的櫥櫃，很快地從眾多生活用品中找到需要的東西，然而往浴室走去時，他在門前數步遠的位置停下腳步，腦海極其自然地浮現出一個念頭。

　　這搞不好是個可以看到八戒裸體的機會。

　　這不是悟浄第一次這麼想，他不時會好奇那具衣服底下的身體是什麼樣子，也曾想像過，不過這次當然是以有色眼光看待。當初檢到八戒時，因為治療緣故或多或少都會看到，但是那時的他對身為男人的八戒完全沒有這種想法，也因此儘管有過機會，腦中卻沒有留下印象。

　　八戒看起來是體弱多病的類型，但是實際上完全相反，抱起來的感覺相當結實，四肢及腹部都有一定程度的肌肉。可是很不可思議地，他覺得擁抱這個高大的男人時非常安心，甚至覺得抱起來的感覺非常舒適。

　　不知不覺間，他便開始好奇起八戒裸體時的模樣。

　　那副給予他安心感的身體在性愛時會產生什麼變化？

　　有時腦袋一隅會閃過這個想法──例如現在。

　　「找到了，我直接拿進去給你囉。」

　　「好的，謝謝你。」

　　宛如計畫得逞的小偷，悟浄嘴角掛上得意的笑容，把門向外拉開後，便看見全身濕透的八戒面向自己伸出手。看到比想像中要更為性感的畫面，讓悟浄花了很大的心力才保持住表面的冷靜。

　　和穿著衣服時的感覺不同，上半身感覺又變得更修長，四肢則多了些肉感。因為身體是濕的緣故嗎，悟浄覺得八戒的身體線條變得更清楚，從肩膀到腰部，他恨不得自己能夠實際碰觸。不過最吸引他的地方，果然還是男人的性器官。

　　而和他想的一樣，自己果然不討厭看到八戒的。

　　「……悟浄，請問你在想什麼？」

　　八戒平靜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，將視線往上抬，便對上八戒皮笑肉不笑的表情。

　　他心虛地移開視線，把肥皂放到男人手上。

　　「沒有啦，只是……那個嘛，因為我還沒看過你的裸體，覺得果然很美啊──之類的。」

　　「就算這麼稱讚我也不會高興喔？」

　　「八戒先生真是嚴厲啊。」

　　八戒嘆了口氣，轉身以側面對他，見狀悟浄打算識相離開，移動腳步前卻聽見男人自言自語似的開口。

　　「不過太好了，幸好你不排斥我是男人。」

　　「……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只是我的一點煩惱而已……不過話說回來，就算要解釋也不是現在這個時候，麻煩你出去讓我洗完澡好嗎？」

　　「用這個理由太狡猾了，話只說一半不是讓人更在意嗎！」

　　抱怨歸抱怨，悟浄仍乖乖退出了浴室並關上門。他靠在門板上，側耳傾聽再次出現的水聲，焦躁地抓亂自己的長髮。

　　好不容易解決一個困惑，沒想到卻又多了一個。

　　門關上後，八戒立刻發現門外並沒有接著響起離去的腳步聲。

　　他一面嘆氣一面打開水龍頭開關，低著頭好讓水能夠從臉側流下，但是浮躁的心情還是冷靜不下來。不論怎麼說服自己不要去在意，他都無法忘記那個八成還在門外的男人，以及剛才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。

　　怎麼可能不去在意。根本不可能。

　　僅是一個眼神就足以勾起他的情慾，剛才的感覺仍清晰的烙印在皮膚上，甚至水滴打在身上的觸感都會間接變成刺激。八戒對這點變化並不感到訝異，內心深處他隱約知道這是早已發生的變化，因此欣然接受了這件事。

　　但是他不能讓悟浄知道這點。即使明白男人也有同樣的念頭，也不代表悟浄想和他做到那一步。

　　悟浄喜好女色是眾所皆知的事情，這點在遇見他之後仍是如此，當男人從酒館回來時，身上仍會帶著刺鼻的香水味，衣服上也會口紅印。然而他從來不會過問男人在酒館的私生活，如同悟浄不會過問他以前的私生活，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。

　　他只能猜測悟浄仍然還會和女人過夜，並有意識的讓兩人的接觸停留在接吻上，每當悟浄有想要更一步的念頭，八戒就會像剛才那樣出聲阻止。

　　隨波逐流當然簡單，但是那樣的行為毫無意義，他不想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。

　　「哈……」

　　好似淋雨一般，八戒仰頭讓水沖向臉部，同時重重吐出一口氣。一會兒後他關掉水龍頭，開始思考要不要趁洗澡時順便解決生理問題，期間八戒忍不住看向門的方向，皺起了眉頭。

　　總是不把最重要的事情說出來，到底誰才是狡猾的人？

　　八戒忽然覺得想哭，苦澀的心情從胸口一點一滴滲透到四肢，最後變成無可控制的情緒，回過神來，自己已經走向門口。他在門前停下，遲疑一會兒背靠著門緩緩坐下。

　　薄薄的塑膠門並非想像中的冰冷，有一部份是特別溫熱的，八戒下意識往有溫度的地方靠，當背靠著溫熱的地方時，他也感受到一股重力抵住自己。

　　門的另一端一會兒傳來了聲音。

　　「洗到頭暈了嗎？」

　　「你打算坐在那裡多久呀，真是的。」

　　「不知道，或許等我想通了吧。」

　　「關於？」

　　「我的應該比你大，可是沒實際比過我也不敢確定，你覺得呢？」

　　「誰知道呢……我覺得自己是正常尺寸就是了。」

　　「那就是我贏了。」

　　他乾笑幾聲，視線不知不覺落在雙腿間的性器上，一股他無法形容的衝動移動了手指，動作笨拙地握住疲軟的性器。

　　緩緩上閉眼，不久前感受到的顫慄感立刻充斥全身，腦中想著悟浄的身影，幾次簡單的摩擦後，手中的物體很快地產生硬度。這讓他感到很驚訝。他是屬於性慾比較淡薄的類型，即使是自慰也不可能馬上有反應，更別提有這麼強烈的感覺。

　　但一切都像是自然發生了，連他也沒機會阻止。

　　明知道一定會被發現，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，八戒也說不上理由。也許他是想知道悟浄發現後的反應，不過他馬上就無法思考其他事情。

　　從未感受過的快感從下肢漸漸擴散開來，急促的呼吸聲變得越來越明顯。

　　「啊……」

　　試著按摩前端的鈴口處時，一股伴隨些許疼痛的刺激突然直衝腦門，讓他來不及忍住高亢的聲音。

　　呼吸紊亂的喘息聽起來是什麼樣子，即使不想知道八戒也很清楚得知道，而這道聲音聽在男人耳中是什麼模樣、會作何感想……想像的同時體溫也越來越高，高漲的情慾更一發不可收拾。

　　八戒可以感覺到背後傳來一些動靜，隨後是呼喚自己的困惑聲音。

　　「你在裡面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哈……我以為、不用說你也會知道的。」

　　另一頭陷入沉默裡，他幾乎可以想像悟浄愣住的表情。

　　彷彿本人正看著自己，手中的質量又增加了些，流出的液體沾濕他的手指，隨著摩擦動作被塗抹在表面上。動作變得順暢後，八戒也開始嘗試大幅度的上下摩擦。他仰頭微微張開嘴，讓喘息能夠更順利地從喉嚨吐出，緩緩閉上眼。

　　「悟浄……」

　　唇瓣逕自喊出男人的名字。

　　想要的對象就在門的另一邊，然而八戒更情願維持現在的距離。他們還沒有準備好接受彼此，總是隔著一段距離觀察對方，因為害怕而裹足不前，害怕靠近後會害得對方遍體麟傷。對他來說，這是和悟浄最近的距離了。

　　「我可以進去嗎？」

　　隔了許久再次傳來的聲音聽來相當壓抑，不同以往的低沉語調，讓八戒不禁想看悟浄此刻是什麼表情。

　　「不行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啊。」

　　「要是答應你的要求……我、呼……一定會很恨自己，悟浄，你明白嗎？為什麼……我要做這種事。」

　　八戒對著空中露出悲傷的笑容。

　　「如果你只是因為有興趣想碰觸我，那我寧可一個人處理……我打從心底想要你，所以不希望你是用那種態度接受我……呃！」

　　八戒繃緊下肢，達到高潮的同時閉住氣息，濃稠的液體從指間流下，下半身變得黏膩不堪。他重複深呼吸，一時間四肢使不上任何力氣。

　　不知道悟浄是否看上這個時候，背後的門突然打開，八戒往後倒下，後腦撞到地板前被一雙手接住，緊接著整個人被擁入男人懷裡。

　　他下意識想推開悟浄，但想起手上殘留著剛才射出的液體，他放棄了反抗的念頭，將溼答答的頭靠在男人肩膀上。

　　「……我明明說過不能進來的？」

　　「可是你沒說不能把你抓出來。」

　　「又是這種歪論……」

　　「因為只有我一個人被耍得團團轉太不公平了嘛。」

　　耳邊傳來悟浄苦笑的氣息。

　　「總算可以碰到你了。還是本人抱起來的感覺最舒服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「你在擔心我只是一時興起才有這種念頭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是的。」

　　八戒閉著眼回答。

　　這個時候隱瞞也沒有任何意義。

　　「你的對象原本就是以女性為主，哪天會拒絕我都不奇怪，但是我沒辦法再擁抱任何女性了……現在有這種念頭的對象，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。」

　　「我看起來這麼沒有信用嗎？啊……不過也算是我活該吧。」

　　「有自知之明真是太好了呢。」

　　有氣無力地回應後，他感覺到肩膀兩側被向後推，兩人之間的距離微微拉開後，男人玩世不恭的笑容便近在眼前。

　　悟浄以兩手捧起他的臉拉向自己，輕輕吻上唇後再次分開。

　　「那麼要不要測試我一下？」

　　「什麼、意思？」

　　「老實告訴你吧，我早在幾個月前就沒辦法和女人上床了，每到那種時候想到的都是你，現在變得只會對你起反應。我覺得這樣實在太像變態了，原本打死我都不想說的。」

　　「怎麼會……」

　　八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。那個悟浄竟然沒辦法對女性勃起，說是玩笑話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吧。

　　「所以說，直到你放心之前我都會繼續等，話是這麼說，我本來就沒有要霸王硬上弓的念頭啦……總之我會一直等到你說好為止，你覺得怎麼樣？」

　　「什……那忍耐的這段時間你打算怎麼辦？」

　　「自己處理囉。啊、我們可以用手幫對方處理，這個方法好像也挺不錯的，這麼一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。」

　　「……你這個人真的是……」

　　一股強烈的情感湧上心頭，忍不住讓他濕了眼眶，回過神來時，嘴角已經掛上了笑容。

　　比起正正經經的安慰手法，這種無厘頭的作風更像是悟浄會做的事情。鬱悶的心情頓時被掃空，只剩下對男人的憐愛。

　　他一直無法確定悟浄的心情是什麼。

　　若只是為了解決性慾，悟浄大可直接提出想要上床的要求，但是男人在這方面從來沒有表現出強硬態度，只要八戒出聲拒絕，悟浄隨時都會停手。那毫不在乎的態度令他困惑，也許男人只是抱持玩玩的心情這麼做，這個念頭便漸漸佔據思緒。現在想想，那恐怕是為了不讓他感受到壓力，而刻意表現出的模樣吧。

　　總是把最重要的事情隱藏在玩笑話之下，什麼也不肯說，即使被誤會，依然會在私底下偷偷守護他人。這是悟浄選擇的溫柔，也是八戒想要待在男人身邊的原因之一，他想要回報這份溫柔，想要讓男人也感受到被人所愛的溫暖。

　　他不想要只是站在接受的立場。什麼都不做更令人痛苦。

　　八戒苦笑著嘆了口氣，低頭將額頭抵在悟浄胸前。

　　「我對這種事很不拿手，沒有自信可以幫你。」

　　「那就多練習、吶？」

　　「哈哈……請多多指教了。」

　　下意識抬起手臂想擁抱悟浄時，他因想起手上的體液而猛然停下動作，正感到可惜時，悟浄突然握住他的右手放到自己肩膀上，低聲說了句「不用在意」。

　　遲疑一會兒，八戒抬起左手環住悟浄的背，彷彿要彌補剛才的遺憾，將悟浄緊緊扣在雙臂之中。

　　全身沉浸在幸福的充實感中，八戒無意識流下了淚。

＜End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