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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結束出差工作回到偵探社裡,迎接谷崎潤一郎的第一件事便是被送往醫務室接受治療。

 

  不過這回並不是遭到他人傷害,和以往不太一樣,這次所受的傷完全是意外所致。谷崎陪同另一名社員──江戶川乱步一同前往工作地點,負責處理交通、住宿,以及跑腿等雜事,由於已經相當有經驗,這次同樣也很順利地完成工作,並於預定時間內搭車返回橫濱。

 

  在搭上計程車前往車站的路上,他們遭遇到嚴重車禍。肇事車主在毫無減速的情況下撞上他們所乘的計程車左側,對方當場死亡,他們的司機因腦震盪而送醫,谷崎則為了保護當時坐在左側位置的乱步,硬是把自己的身體當作盾承受了大部分的衝擊。

 

  能在受到這種嚴重車禍後仍保持意識,甚至撐到回偵探社,谷崎不禁感激起平時遇到的那些危險。

 

  結束長達三小時的治療,當他搖搖晃晃地走出醫務室時,正好遇見不知道剛從哪裡回來的乱步,於是上前叫住對方。

 

  「乱步先生,你的傷勢還好嗎?」

 

  「唔?」

 

  見乱步露出絲毫不能理解的表情,谷崎先是愣了下,才注意到青年左手的繃帶。

 

  啊啊。他不住重重嘆氣。果然沒辦法完全替對方擋下來。

 

  「……真的很抱歉,讓你也受了傷。」

 

  「你在說什麼呀,与謝野小姐沒有一起把你的腦袋也治好嗎?」

 

  「咦?」

 

  聞及谷崎的困惑,青年不耐煩地鼓起臉頰,從懷中拿出一根棒棒糖塞進嘴裡。

 

  「所以說我的傷跟你沒有關係,是『意外』造成的,責任在那個身亡的酒醉駕駛身上,當然你受的重傷也是,真是的,連這種事情也要我說出來才明白嗎?」

 

  「不是……那個、是因為我……」

 

  「你已經做到你該做的事情了,所以──現在趕去商店街的海產橘屋那裡,不久之後就會有委託人出現了。」

 

  「咦?!」

 

  谷崎還來不及追問案件的詳細,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起,接通後正如乱步所說的,位於商店街內有名的海鮮專賣店──橘屋的店員突然被一群不明分子挾持,現在更進一步佔領了以橘屋為中心的週邊店家。打電話給武裝偵探社的是正在現場,一位谷崎也認識的刑警。

 

  通話途中乱步僅留下「去郵局」便離去,爾後谷崎一面慌忙趕往現場,一面撥打電話給其他成員,因此沒發現乱步前往的地方是社長辦公室,自然也沒機會注意到青年臉上閃過的複雜神情。

 

 

 

  遭遇車禍的瞬間,乱步腦袋內同時閃過千百種念頭。

 

  車子的型號是相當老舊的國產車,從出廠年分來看至少有四十年,且外表刮痕相當嚴重,車頭、引擎蓋、保險桿上都有明顯的撞傷。

 

  能夠看出車主並沒有花太多錢做修繕和保養,塗漆相當糟糕,用的塗料品質也是最便宜的,也就是說車主的收入並不優渥,無法花太多錢在車子上,所以一直沒有換掉這台老舊國產車。同時他也判斷出車主是個酒鬼,也許還是個賭徒,總是把收入花在酒和賭博上,經常酒後開車肇事,車體的撞傷就是這麼來的。

 

  ──例如這些一點也不重要的蠢事情。

 

  因此當乱步看見谷崎為了保護他,反射性拿自己的身體來阻擋衝擊時,他多花了幾秒的時間才意識到自己會受傷。

 

  不過他並不擔心,事實上,他的心情沒有改變。

 

  當下他立刻推算出谷崎的傷勢,以及自己在掩護下會受到多少衝擊,明白這點後就不需擔心傷勢嚴不嚴重,該如何處理後續才是當務之急。

 

  即使如此仍然感到在意的原因,是因為乱步想到了會替自己擔心的人。

 

  『肯定會生氣吧……唔、可是谷崎已經把傷害降到最低……不對,讓其他人當我的擋箭牌這種事哪裡是好消息?所以果然還是會生氣啊……』

 

  乱步因接到福沢的會面要求,買完零食後便趕回偵探社,前往社長辦公室的路上不斷胡思亂想。

 

  正常情況下他會害怕生氣的福沢,但是無奈這次的情況並非平常。他和谷崎遇到意外車禍,谷崎採取了最正確的行動,乱步則在事後立刻打電話回社裡,要求与謝野做好接受傷患的準備,並要国木田到現場接回他們兩個。

 

  谷崎受的傷很快便透過与謝野治療好,至於乱步本身的傷勢,只有左手臂輕微骨折及各處擦傷,与謝野要他帶著肩吊帶休息幾天,似乎只需靜養就能夠恢復。

 

  後續發展都如他計算的進行,這是最恰當的處理方法──理性上而言。

 

  視社員為家人的福沢不可能心平氣和地接受這件事。乱步很清楚福沢要求見他的理由是什麼。

 

  『該說什麼才好,該怎麼……啊~~我最不會應付生氣的社長了。』

 

  乱步帶著半喪氣的心情打開社長辦公室大門,反射性往房間最深處看過去,卻發現辦公桌那裡毫無人影,關上門的同時,才聽見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門口面對的風屏後傳來。

 

  簡直像做好萬全準備等著自己一樣。他不住縮起肩膀,不情願地繞過風屏,往坐在長型沙發上的福沢靠近。

 

  首先是銳利的視線朝他投射過來。

 

  福沢的視線落在乱步左手臂的繃帶上,表情立刻變得嚴肅。他抿起嘴唇,整張臉幾乎垮了下來。

 

  「……社長,果然在生氣?」

 

  「我沒有。」

 

  「那就是生悶氣?」

 

  「我說了沒有。」

 

  「既然如此就是在鬧彆扭……」

 

  「……乱步。」

 

  福沢朝他伸出手,遲疑一會兒,乱步握住男人的手坐到一旁,再次開口。

 

  「社長擔心我當然很高興,但是可以不要每次都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嗎?」

 

  「我沒有。」

 

  「……福沢先生,這裡沒有其他人喔?」

 

  男人垂下視線點了點頭,收回手掌,這次輕輕搭上包著繃帶的左手。乱步知道男人不會弄痛自己,所以沒有迴避這個動作,他的視線始終都在福沢臉上。

 

  看起來正在忍耐某種事物的表情依然平靜,真要說就是凶狠了些,不過他知道福沢只是在壓抑。因習武養成的習慣讓男人做任何事都能不形於色,就連現在也是,都只是無意識在壓抑罷了。

 

  乱步感到很苦惱。他不知道該如何說服福沢,要男人不要在意這件事情。

 

  若福沢不願意接受,說再多都沒有用,然而該如何讓福沢開口──要是知道的話就不需要那麼煩惱了。

 

  「出差回來好不容易才能看到福沢先生的臉,別老是板著那張臉嘛,平常的福沢先生比較好。」

 

  「……抱歉。」

 

  「也不准道歉!」

 

  「…………抱歉。」

 

  眼前的人總算露出妥協的神情,看向他的同時拍了拍他的頭。

 

  「我聽過与謝野的報告了,不是大傷實在太好了,這次有勞谷崎的幫忙。」

 

  「所以,不生氣了嗎?」

 

  「大概。」

 

  他不滿地垂下肩膀,福沢則緩和了嘴角弧度。

 

  「我是對自己生氣,用不著你操心。」

 

  「就是這樣我才擔心!我希望福沢先生能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呀!」

 

  說的也是。過了好一會兒後福沢如此低語,眼角流露出明顯的笑意。

 

  從福沢身上散發出的氣氛產生變化,最初感受到的壓迫感消失,不知不覺間,飄盪在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和平時一樣。乱步呆愣地凝視福沢,突然發現自己的腦袋跟不上變化。

 

  自己做了什麼會讓福沢的心境產生變化的事情嗎?不對,明明什麼都沒做呀?

 

  「總之,你和谷崎都沒事真是太好了。這次工作也辛苦你了,乱步,做得很好。」

 

  聞及福沢的話語,原本在腦袋裡運轉的問題立刻被他丟到九霄雲外,乱步用一隻手勾住福沢的肩膀,整個人撲了過去。

 

  雖然左手因此受到些微衝擊,但是乱步一點也不在乎。他最喜歡的福沢變回平時的模樣,笑著迎接他回來,這樣就足夠了。

<雜談>

​第一次認真詮釋乱步方面的心理和兩人之間的關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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