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MORE

　　紅雀以沾取少量痱子粉的手巾輕輕拍去沾黏在頸後及肩膀上的毛髮，再確認一次沒有殘留後，收起手巾對女子笑道。

 

　　「已經可以了，今天也謝謝小姐的光顧。」

 

　　「我、我才要謝謝紅雀先生！謝謝你幫我剪了這麼漂亮的髮型。」

 

　　女子露出彷彿獲得稀世珍寶的表情起身，向他大大行禮。起身後以微微顫抖的指尖輕輕劃過髮絲，熱切表情中有著連旁人也能清楚看出的愛慕。

 

　　早已習慣客人這些反應的他只是瞇起眼皮，用依然親切的口吻回答：

 

　　「小姐本來就長得很漂亮，我只是稍微修飾一下而已，能把妳打點的這麼美麗才是我的榮幸。」

 

　　語尾未落，對方已像是要昏倒般握緊雙手，以近乎恍惚的陶醉神情注視他，好一會兒才回過神說「以後我會再來的」，轉身離去的背影甚至能看見粉紅色的愛心圍繞。

 

　　見最後一位客人離開，仍留在週遭的女人們紛紛湧上來問「明天會在哪裡營業」、「哪裡可以遇到紅雀先生」等。紅雀一面慢條斯理地整理用具一面耐心回答，直到他拿起包袱告知要離開，週遭的人群才漸漸散去。

 

　　碧島特有的晴朗藍天搭上幾絲隨風飄動的雲煙，良好的天氣任誰看了都能放鬆下來。

 

　　紅雀抬頭注視著天空不自覺地笑了起來。

 

　　雖說他的工作時間一直都是看心情而定，不到中午就結束工作，對紅雀來說也相當少見。當然之後並沒有特別預定的事情，現在收工也只是到處閒晃而已，不過今早出門看到似乎比往常要更加碧藍的天空，讓他怎麼樣都提不起工作的幹勁。

 

　　仔細想想自己確實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好好休息。並不是指沒有辦法睡覺，而是沒有獨自沉靜的時間。

 

　　遠離人群、遠離一切，將所有事物拋諸腦後，逃進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裡休息。對他而言這是必要的事情。

 

　　紅雀知道自己並不堅強，必須靠著與人群相處才能忘卻過往的種種。然而過度逃避只會讓往事追得更緊，猛然回過神，罪惡的刀再次架在脖子上，這種經驗多得數不清。

 

　　認清自己是誰、為什麼會在碧島──看似不重要的小事，對紅雀來說是無可取代的時光。

 

　　將工作用的物品送回家中後，紅雀接著立刻出門。由於不想接觸到太多人，他盡量挑選人較少的地方散步，從東區外圍街道至西區的居民區，北區與其他區域之間的邊境地帶，好似想將碧島的風景也納入眼中，緩緩走過每個地方。

 

　　兒時自己去過的地方、做過的事情；與母親一起去過的地方、與蒼葉及多惠一起經歷過的各種事情；再次回到碧島的生活、苟且偷生又膽小的自己。

 

　　不知不覺間，腳步將他帶到兒時與蒼葉常去的西區某個小公園。

 

　　直到現在紅雀仍偶爾會造訪這裡，在空地有限的居民區中公園是相當難得的地方，大多數都維持得相當好，這個公園至今也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。

 

　　真是讓人懷念──剛浮現這個想法，出現在視野內某個事物讓紅雀頓時愣住。

 

　　一個帶著防毒面具的成年男子躺在樹蔭下睡覺。

 

　　仔細一看，公園內除了男子外沒有其他人。這恐怕就是為什麼現在沒有小孩子在這裡玩的原因吧。

 

　　紅雀抱著複雜的心情走向男子，開口出聲前，對方突然坐起身看向他，嚇得他不住「哇」地叫出聲。

 

　　「啊、是紅雀先生，好久不見了呢！」

 

　　「喔……你不是在睡覺啊。」

 

　　「我的確是在睡覺沒錯，不過聽到腳步聲就馬上醒了。紅雀先生也是過來睡午覺的嗎？」

 

　　睡午覺？

 

　　他敢肯定自己現在一定露出了很奇怪的好笑表情。

 

　　知道這樣下去會被對方的步調牽著走，紅雀隨口附和「我才不會這麼做」一面走到男子──クリア所在的樹蔭下，隔著一些距離也坐了下來。

 

　　「你在這裡的話就表示蒼葉還在上班吧？」

 

　　「是的，不過蒼葉說今天會比較早回來，紅雀先生有事找蒼葉嗎？」

 

　　「說有事也是，但只是想和他聊聊天而已，畢竟也一段時間沒去你們家……」

 

　　說到一半，紅雀突然想起某件事而將盯著藍天的視線轉向クリア。

 

　　「對了，你怎麼又戴起防毒面具來了？」

 

　　クリア像是做壞事被發現的孩子般，身體跳了起來，沮喪地說：「不可以嗎？」

 

　　他不禁嘆氣。

 

　　「不是這個問題，自從你開始和蒼葉還有多惠婆婆開始住就很少戴了吧，在家的時候看起來也很自然，沒有理由要戴回去吧？」

 

　　雖然無法看見表情，可從氛圍得知對方鬆了一口氣。

 

　　偶然在街上撞見蒼葉和クリア兩人時，也都不見對方戴著面具，去拜訪蒼葉家的時候也一樣。甚至因為太久沒看到這副模樣，驚訝之餘還有些懷念感。不過他當然不會說出來。

 

　　關於クリア自身的事情，紅雀也是從蒼葉那邊聽來的。クリア的真正身份、由來、戴面具的原因，儘管感覺得出蒼葉並沒有說出全部，以交代而言已經相當足夠。

 

　　說完全沒有疑慮是騙人的。起初他確實難以接受クリア的身份，也擔心身為「東江集團」產物的クリア會不會某天本性轉變，但蒼葉全都化解了他的擔心。既然是蒼葉及多惠耗費一年帶回來的人，那麼他也願意去相信對方，而確實如蒼葉所說，クリア是個好心得隨時會被騙的傢伙。

 

　　然而隨著對クリア身份的擔憂消失，另一方面他從未想過的問題卻接二連三浮現，反倒讓紅雀更難以面對クリア。

 

　　「因為人家不是常說要提防可疑人士嗎？我想就這樣跑來公園的話會嚇到小孩子們，於是特地找出很久沒用的面具，這樣就不會嚇到人了。」

 

　　「……」

 

　　和怪人認真的自己才是最奇怪的。如此心想，紅雀最終放棄了想要回應的念頭。

 

　　無力感漸漸湧上。這不是他來向クリア搭話的目的。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呢？」

 

　　尚未從剛才的話語衝擊中回神，緊接而來的詢問他沒能馬上意會意思，愣了幾秒後反問「什麼事情」。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怎麼會來這裡呢？」

 

　　「休息。畢竟也很久沒來了。」

 

　　儘管沒有那個意思，話語中卻夾雜了些許責怪語氣。紅雀為自己的沉不住氣皺起眉頭，但クリア似乎是誤認為工作上的勞累，輕聲對他說「辛苦了」。

 

　　紅雀看著眼前這位雖然怪異，毫無疑問是現在難得一見好人的男子，心情複雜地別過臉，看向遠方天空。

 

　　這是自蒼葉告訴他與クリア之間的關係後，第一次與對方單獨見面。

 

　　他不否認因為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面對クリア，而極力避免與對方私下相處的行徑，不過事實上兩人本來就鮮少有機會碰面。除了偶爾在工作中碰見クリア，以及拜訪蒼葉家外，他們的生活基本上沒有交集，見面機會自然也少。

 

　　不，也許該說是紅雀自身讓他們之間沒有交集才對。

 

　　一旦碰面，紅雀便不禁想問有關蒼葉的事情。是否有好好對待他的至交、平時相處如何、有沒有給蒼葉和多惠添麻煩……比起擔心蒼葉，他更在意クリア的行舉止。

 

　　然而從蒼葉的話語中，他知道クリア非常感謝、照顧蒼葉一家。幾次前去打擾晚餐時，紅雀也看得出クリア是打從心底把多惠與蒼葉當成家人，多惠也因為有了クリア的幫忙後氣色變得健康不少，不時耳聞的腰部問題已經幾乎沒有發生。

 

　　一方面深知クリア純粹的正直性格，一方面卻仍無法放下對其懷疑而產生罪惡感，想問的話便無法說出口，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之相處。

 

　　受矛盾心情影響，紅雀漸漸地不再去拜訪蒼葉一家。而其造成的影響比他所想得要更大。

 

　　在蒼葉的房間－－那個夾在建築與建築間、仰頭不見天空的小小陽台，是他唯一能夠真正放下一切喘口氣的地方。在那裡不會有其他人看到他、不會有人知道他曾經做過什麼，身處於多惠及蒼葉努力維持的這個家中，紅雀才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自我。

 

　　缺少了這些與自己溝通的重要時間，身邊許多事物都變得模糊不清、毫無真實感。

 

　　數週過去，連紅雀也有自覺自身已經渾渾噩噩地度過好些日子。但因為仍想不到解決方法，只是讓不知所措而在原地駐足的焦慮感持續膨脹。

 

　　乾脆什麼也別管，直接向本人說出自己的想法吧。紅雀當然不是沒有這麼想過，不過這麼一來就像是在鬧脾氣，根本無法解決任何事情。

 

　　更重要的是，他明白クリア會把他的怨言當真，因此更不敢輕易將心情說出口。

 

　　「唉……」

 

　　萬種思緒徘徊在腦中，不同於無力感的疲勞湧現，紅雀不禁低下頭嘆氣。

 

　　儘管是想要和クリア好好談談而主動過來搭話，但是該從哪裡開始、該怎麼說才好，依然毫無頭緒。

 

　　苦惱之際，一旁的人忽然出聲呼喚他。

 

　　「不嫌棄的話，紅雀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午睡呢？」

 

　　「……就說我不會這麼做。」

 

　　「天氣這麼晴朗、風也很舒服，在樹蔭下小睡真的是非常舒服的事情！雖然紅雀先生不知道遇到什麼煩惱，不過你看起來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了，在這裡睡一覺的話肯定可以消除疲勞的。」

 

　　紅雀略為不耐煩地聽著クリア的話語。我又不是你，別拿來相提並論。開口之前クリア搶先一步繼續說：

 

　　「如果不嫌棄的話，我可以幫忙唱歌助眠。爺爺和蒼葉都說我的歌對睡眠非常有幫助。」

 

　　「歌？」

 

　　「是的，我想盡我所能地讓紅雀先生好好休息。」

 

　　不知是不想繼續與對方交談而自暴自棄、還是抱持嘗試一下也無妨的心情，盯著那張面具下的笑容，思考一會兒後紅雀皺起眉，將背部靠上樹幹，半放棄地看向クリア說「那就麻煩你了」。

 

　　將雙手交疊於腹部上，闔上眼皮後吐出胸腔內的空氣，溫柔歌聲彷彿知道他放鬆了身體，自クリア的方向悠悠傳來。

 

　　宛如將自身一部份融合進歌聲之中，輕柔而簡單的曲調就如クリア本人一樣純粹、明亮，不夾帶任何雜質，輕輕流入身體四肢。

 

　　好似沐浴於午後陽光下，溫暖而令人安心的氣息輕柔地包圍全身，帶著光芒的美麗歌聲隨著每次呼吸進入體內，撫平了焦躁的情緒。

 

　　不可思議。紅雀微微握緊交疊的手指。他並不像蒼葉那樣對聲音敏感，聽到歌曲時也只有喜歡與不喜歡的判斷，不會有像此刻如此深的感受──簡直像歌聲有安撫他人的不可思議力量。

 

　　專心聆聽歌聲期間，濃厚的睡意及疲勞感在不知不覺間湧上來。

 

　　與身體勞累的感覺不同，身體雖然放鬆但並不覺得累。紅雀此刻所感受到的疲勞是內心累積已久的壓力，夾雜了悲傷、茫然，以及自責的沉重情緒漸漸釋放，胸口雖感覺苦悶，睡意卻更甚一層。仔細感受的話不只是心境變化，剛才沒有注意到的細小事物也逐漸變得清晰。

 

　　從枝葉縫隙灑下的零碎陽光落在頭髮、手臂、雙腳上，隨著不時從右方吹來的微風移動位置，將沉甸甸的身體注滿暖活生氣。

 

　　──這是什麼感覺？

 

　　埋藏於內心深處的往事片段逐一浮現，然而注視著那些過往他也不感到恐懼，沒有以往想立刻逃開的念頭。

 

　　悲痛的心情依然存在，不過變得能夠與之面對。這種情形只會發生在那個地方。

 

　　──明明不是在蒼葉家，而且還是和クリア……為什麼？

 

　　他忍不住張開眼看向唱歌的クリア。

 

　　注意到他的視線的青年停下歌聲，不安地問：「是不是不太好呢？」

 

　　紅雀皺起眉頭，欲言又止地別開視線。

 

　　「不……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。」

 

　　堵塞已久的話語湧上，回過神來，化為聲音的句子已從喉嚨裡竄出。

 

　　「關於你和蒼葉……那個、交往的事情，我一直沒辦法完全相信你，老是懷疑你會不會傷害蒼葉或是多惠婆婆。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是這種傢伙，總覺得這樣很對不起你。」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？」

 

　　「怎麼說……一想到你們倆在交往，總覺得就放心不下來，整個人坐立不安的。」

 

　　「嗯……紅雀先生說的我不是很懂，不過我想一定是因為你也非常喜歡蒼葉的緣故吧。」

 

　　從クリア口中聽到「喜歡」這個詞令他連想到情人之間的喜愛，而不住嚇得抬起頭，瞪大眼看著面向自己的防毒面具。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從小就認識蒼葉，是最重要的朋友對吧，我能夠理解你為什麼對我有戒心，但我覺得是因為紅雀先生非常重視蒼葉才會這麼想。紅雀先生一點也不用覺得抱歉，我對蒼葉擁有你這樣的朋友感到非常自豪。」

 

　　「這個……」

 

　　「所以也讓我和紅雀先生成為好朋友吧－！」

 

　　感到自責而垂下的嘴角一瞬間陣陣抽動。

 

　　然而クリア絲毫不認為有哪裡不妥，甚至露出期待的模樣盯著他，等待他的回答。紅雀忍住下意識要出聲反對的念頭，好一會兒後神情怪異地開口。

 

　　「我說啊……拜託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，為什麼話題會突然變成我們要當朋友啊？」

 

　　「咦？我有說了呀，請問是哪裡不對嗎？」

 

　　「……給我把『細節』都說出來。」

 

　　對方似懂非懂地歪著頭，隨後像是理解了他的話，猛地拍了下手。

 

　　「是如何當朋友的細節嗎？」

 

　　看著眼前的防毒面具週遭幾乎緩緩飄出花朵的愉快模樣，紅雀終於忍不住大喊「誰問你這個了」，感到身心俱疲。

 

　　簡直沒完沒了。紅雀右手摀住額頭大口嘆氣。明明是在坦白彼此真心話的正經時刻，結果又變成和平時沒兩樣的娛樂相聲節目。是認為和クリア坦白煩惱能夠彼此諒解的想法太樂觀，還是問題是出在自己的思考方式上？

 

　　如果無法從クリア身上問出答案，那麼就由自己想想那番話的意思吧。他一面心想一面轉換思緒，意料之外的話語卻跳進了思考之中。

 

　　クリア說了「因為也喜歡蒼葉」。

 

　　蒼葉是唯一一個年幼時期與他一起成長，現在相當於心靈支柱的存在，重視程度自然不在話下，用「喜歡」來形容他對蒼葉的情誼並無不妥。

 

　　他喜歡蒼葉與多惠，某種層面而言說是家人之間的「愛」也無妨。

 

　　──不，不是這樣。

 

　　細小違和感自思緒文字中浮現，否定了他認定的事實。

 

　　──……不是這樣的。

 

　　然而若非如此，那又能有什麼解釋？

 

　　難道自己也和クリア一樣，對蒼葉抱持友誼以上的好感嗎？

 

　　否定的聲音及文字消失，腦袋忽然變得一片空白。

 

　　紅雀愕然地抬起頭，將渙散的視線投向藍天。

 

　　──是這樣啊。

 

　　對他而言蒼葉的確是「特別」的存在。

 

　　失去至親、從本家逃出來後輾轉來到碧島的他一無所有，既沒有人能夠依靠、也沒有勇氣尋求幫助，宛如無法投胎的孤魂野鬼，一日又一日四處徘徊。蒼葉給予的關懷就如同救命索，最後連本人都成為生活重心之一。這份單方面的欲求之中，不可否認有著比友誼要更深沉的情感，只不過他從未去正視，將之當作是情誼的一部份。

 

　　因此當クリア以情人之名出現，這份情感便失了衡。

 

　　之所以會在意那兩人的關係到自己也覺得不自然的程度，仔細想想，恐怕多是嫉妒從中使然。

 

　　即使知道クリア為蒼葉做的種種犧牲、也明白對方的善良單純，卻始終無法接受兩人交往的事實，或許是因為自己想以「最重要的朋友」身份繼續獨佔蒼葉吧。

 

　　他確實喜歡蒼葉。然而紅雀無意、也無法想像和蒼葉成為情人，更不用說他不想破壞好友的幸福。他對現在的生活感到非常滿意。

 

　　儘管因此發現不得了的事情，但明白了這段期間來一直苦惱的原因為何，好似沉積的垃圾被一掃而空，紅雀頓時感覺身體變得輕鬆無比，甚至有股飄飄然的錯覺。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──？」

 

　　聞及一旁呼喚自己的長音，他轉頭看向クリア，那無憂無慮的模樣不知為何卻令他發笑。

 

　　雖然仍然不知道為什麼クリア會突然說出「來當朋友」這番話，不過讓自己的生命中增加這麼難得一見的笨蛋也不是壞事。

 

　　而想通之後，紅雀也注意到自己一直以不想有太多牽扯的旁人角度看待クリア，從未有過真正想理解對方的念頭。在抱持懷疑的前提下看待對方，恐怕也是始終無法完全放心的原因之一。

 

　　──就照クリア說的，試試看與眼前這個人成為親友吧。

 

　　紅雀將身體輕鬆地靠在樹上，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再次闔上眼皮後開口。

 

　　「クリア，剛才的歌可以麻煩你再唱一次嗎？」

 

　　「好的！」クリア愣了一下後立刻歡喜地答道。

 

　　「紅雀先生喜歡的話當然沒問題，這次我會嘗試用更適合的頻率唱歌，好讓紅雀先生能更快入睡。」

 

　　「那就謝謝你了。」

 

　　柔和的歌聲不久後再次響起。

 

　　歌聲和剛才相較起來低沉了些，不過依然是首讓人打從心底覺得美麗的歌曲。意識跟隨和緩的旋律載沉載浮，接著越沉越深。強烈的睡意讓他再也張不開眼，思緒也漸漸地停擺。

 

　　帶著些許溼氣的微風徐徐拂過，沙沙聲音作響同時，從枝葉間落下的陽光數量隨之變換，宛如至上的按摩享受。

 

　　不知道醒來後クリア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，在令人沉醉的午後天氣中沉沉睡去？

​

​

​<End>